從一個困惑開始:什麼是實驗?什麼是電影?──2020南方獎評審專文(實驗類)

作者
許耀文(實驗類初審評審)

日期
2020.08.07

「『所有關於電影的定義都被消去,所有大門都被開啟了。』——梅拿斯・約卡斯。」-「是約拿斯.梅卡斯啦!」
—— 《薔薇的葬列》松本俊夫

什麼是實驗電影?從何證明其具有實驗精神?又如何將這類背離商業電影發展脈絡,勇於挑戰主流價值、帶有龐克反叛精神的作品全部放在同一個籃子一起評比呢?尤其在科技日新月異的當下,各種形式和媒材不斷演進,電影與當代藝術和各種領域的界線也日漸模糊,讓電影或更廣義來說「動態影像」更難被舊有框架所定義與理解。對我而言,實驗電影確實是一塊比台灣電影還陌生,比一個非主流影迷的自我認同更虛無飄渺的境地,而這般巨大的困惑在本次實驗類的評選過程也不時地困擾著我。

最初我當然免不了套用既有電影類型與對應的準則來審視作品:如果是以訪談和檔案影像建構而成,是否呈現了紀錄片美學和觀點?如果有演員也有虛構敘事線,是否流暢呈現了劇情片的起承轉合並展現張力?如果是更接近白立方空間的錄像作品,影像是否支撐起創作論述的厚度與深度?如此這般,一把尺就在手中浮現,刻度漸漸具體而清楚,我拿著四處丈量,指指點點每件作品,煞有其事記下評語。

直到看到本次入圍作品《飆風嬰兒島》,這「巨嬰」很直接、很不懷好意地,一腳踢開我手上這把尺,像是拒絕所有既有準則的制約和評判。讓我想起《薔薇的葬列》其中角色胡亂引述的話,確實,當下我在評選過程中所有關於電影的定義都被消除了,或許這才是實驗電影應該要有的態度,觀眾應該空手走近這些作品,平視並直接感受這些作品。

《30歲之旅》同樣以巨大的困惑出發,關於自我認同的追尋,也關於重拾對於電影的熱情,在困惑的評選過程中,給了我最多感動。《局部失明》、《火車、尼莫點、人造衛星與椋鳥》則是更自省內化的自我探索,算是少見而通透的人生哲學;《盛開》對我而言更接近影像純美學,也是入圍作品中最爛漫寫意的一部。

《記憶中混濁的霧是我的畫像》和《暴動之後,光復之前》皆關於香港反送中運動,前者激昂爆裂、後者冷靜自持,後者文本致敬劉以鬯寫於半世紀前的短篇小說《動亂》,我同樣也想致敬:這是一個混亂的世界,這個世界的將來,會因為電影,不再被沒有生命的東西佔領。

光復香港,時代革命。